【罗路】五次告白和一次追求(剧情整合)

Attention:纯粹是为了我自己修文方便,就是新手老司机2-5和约会那篇的整合,改了一些节奏和衔接什么的。分章的节奏感和不分章毕竟还是不太一样……下次我一定老实写完了再发。土下座道歉QAQ



01. 第一次告白


“他们说你喜欢我。”路飞忽然说。


罗眯起眼睛:“谁?”


“没谁。”路飞撅起嘴,眼珠子乱转,坚定地看向别的方向。罗有些猜测,但在这里追根究底没什么意义。路飞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至少不讨厌你,草帽当家的。”罗说:“不然邀请你成为同盟就没意义了。”

 


路飞盯着他,罗坦然回视。

 


“嗯唔。”路飞说。

“你不是在探险吗?”罗说。

 


路飞眼睛亮了,开始手舞足蹈地描述他的冒险。显然,打从他一头扎进这个丛林茂密的岛屿,他就遇到了一个很大的家伙,这个家伙和很长的蓝块头打了起来,绿色的蛇把它们都吃了,他骑着蛇飞下悬崖,蛇变成弹弓弹飞了他一程,他抓住路过的大鸟,看到罗,就跳了下来。

 

罗点了点头,这就解释了那边快要断气的鹫鹰。

 

“所以,你跳下来。”他用那种实事求是的医生口吻说:“然后?”


“然后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路飞说:“你说是的。”


“我没——”罗深呼吸:“我只是说不讨厌。”


路飞张嘴——罗恨自己在他出声前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说:“不讨厌不就是喜欢吗?”


“这又不是古早恋爱漫画。”罗冷淡道:“当然不,草帽当家的。你不讨厌饭团,但这不等于你像喜欢肉那样喜欢它。”


“你喜欢饭团。”路飞说。


“这只是个比喻。”罗说:“感情有很多种,正面的感情尤甚。比如程度、种类以及是否恰当——”他闭了闭眼,道:“但我想你只要理解到他们在瞎说就可以了。”


路飞显然被震惊了:“喜欢还有种类?!”


罗说:“肉也有种类。”


“它们都是肉!”路飞简直义愤填膺。


“而黑腿当家前天做的烤肉丸,和昨天你险些生吃的鳄鱼腿显然不是一个东西。”罗眯起眼睛:“别想否认,否则我会告诉黑腿当家,你觉得他的食物和生肉没有区别。”


路飞张大嘴巴,喘着粗气,露出深刻的被背叛的神色。


“明白了?”罗说:“别理那些瞎说。”


路飞瞪着他:“但我喜欢你。”


“你什么——”


罗微微瞪大双眼。路飞就那样盯着他,理直气壮,陈述句,平波无奇。罗握着鬼哭的手紧了紧。他想,自己没必要纠结。这孩子什么都喜欢。


“谢谢,但不了。”他虚情假意地说:“同盟没必要喜欢彼此。”


路飞还是盯着他。皱着眉,好像看到什么他没法理解的东西——而他为此困惑,甚至可能有点伤心。罗轻轻叹了口气,但他……并不是解释这个问题的最佳人选。


“也许妮可当家的能更好地回答你的问题。”罗说。


让那个可怕的女人去探寻事情的前因后果吧,不管是谁向路飞提起了“喜欢”这个话题,那家伙都活该被草帽团的怒火淹没。


路飞嘟囔了一句什么,罗没听清,而他已失去继续对话的耐性。


罗的帽檐压得很低,他往密林深处随便一挥手:“去吧,草帽当家的。别让我阻拦了你的冒险。”


路飞笑起来:“你才不会!”


罗耸耸肩,转身走开。


但他不能自控地想着,分别前路飞投向他的眼神和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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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飞倒确实记得罗让他找罗宾问点什么,但当他真的见到罗宾时,他的注意完全被她的指尖艺术吸引了:“你指甲上的是花吗?”


罗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一般不会在手上做任何装饰。双手是她战斗的武器,当肢体如花朵一般绽放,它们愈素静愈引人生畏,装饰会削减那种恐怖谷效应。此外还有实用性的考量,比如伪装、潜入和刺杀。而在这个远离文明的岛上,她无需考虑这么多。拥抱原住民的传统文化——特别是关涉审美的外在装饰——是增进亲密感的策略之一,但这些都不足与人道。


她点头微笑,向路飞伸出手:“你想看看吗?”


他已经凑过来,惊叹道:“像星星。”


“是的。”罗宾说:“他们非常擅长这些精妙的艺术。”她听了听旁边的女孩的话,对路飞说:“她说她也可以为你做一个。”


路飞说:“我能把肉粘在上面吗?”


罗宾转达了他的诉求,女孩神色微妙地鼓捣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微型的饰品,像个烤肉排。罗宾介绍:“这是用花瓣做的。”并迅速补充:“不能吃。”


路飞呜咽道:“可它看上去真的很好吃!”他向女孩绽放灿烂的微笑:“谢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握住拳头,皱起眉头。


罗宾说:“我可以暂时替你保管,这样你握拳时就不会压到它了。”


路飞欢呼:“罗宾!你太聪明了!”他带着一种敬畏的神情说:“这是你们聪明人的传统吗?”


“什么?”


“往手上纹东西。”路飞挥舞着双手:“你,娜美,艾斯,还有特拉男——”他皱起眉:“特拉男全身都有。刺头男也有,但他绝对不聪明。”


他失望地意识到这个分类依据并不靠谱。


罗宾想了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基德也涂了指甲油。对路飞来说可能指甲油、纹身和其他任何装饰都没有不同。


路飞非常诚恳地感叹:“他们指甲的颜色好奇怪,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被砸到了呢。”他记得当他还没有吃橡胶果实、被石头砸中脚趾后指甲就会是那个颜色。


罗宾忍俊不禁:“那你是怎么发现不是的?”


“特拉男说的。”路飞说。


罗宾相信同盟船长的回应绝不是如此轻描淡写,她暂且记下,留后调查。


“我相信在这方面你可以相信特拉男的判断。”罗宾说:“他毕竟是个非常出色的医生。”


“但他让我来问你。”路飞说。


“你的问题是?”罗宾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问——一种尽在掌握的优雅,全无对话题跳跃的茫然。


“我问他是不是喜欢我,他让我来问你。”路飞发自内心地困惑:“这是他的事,为什么他觉得该你回答?”


啊。那个。这个岛上的某人需要一场谈话。路飞绝不会毫无缘由地提起这个话题。特拉法尔加至少有足够的礼仪确保他们知道了这件事。


罗宾说:“我想特拉男的意思是,你对他是否有特殊的感觉,与你面对任何人时都不同?”


路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难道我不该对每个人都有特殊的感觉吗?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非常严肃:“如果对每个人的感觉都一样,那我的见闻色霸气一定烂透了。”


“在这点上我完全赞成,船长。”罗宾温暖地说:“一般而言,如果是其他人问这个问题,我想他们是想问你,你是否将他作为最重要之人对待。”


罗宾说:“想象一下,你的回答会是什么?”


“没门。”路飞干脆地说:“我的同伴是最重要的。”


“如果他也是你的同伴之一呢?”


路飞看起来脑子都要冒烟了:“嗯嗯……所以他确实是最重要的……所以这有什么问题?”


罗宾说:“因此,这意味着,这个问题是在要求一个区别于其他所有你最重要的人的位置。”


路飞张口结舌:“……但……怎么能……”他晕头转向,脑子被这艰难的比较级最高级语法混杂塞成一团浆糊。


最后,他只歪过头,喃喃道:“但特拉男不是其他人?所以他不会问这个?”


“是的。”罗宾微笑道。


“谢天谢地。”路飞长舒了口气。


罗宾点点头:“我相信他足够明智,知道你的回答会是什么。”


路飞还是不明白,但宽宏地放过了自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说:“特拉男还说喜欢也有不同的种类。”


“他说得没错。你之前不也说吗?”罗宾说:“每个人都是特殊的,因此你对他们的感情也都是特别的。”


“就像我喜欢山治的蜜汁肋排胜过生鳄鱼肉一样。”路飞煞有介事地点头。


罗宾摇摇头:“不,就像你喜欢山治的蜜汁肋排和哲夫的蜜汁肋排一样。”


路飞懵了。


罗宾说:“当你只能吃一份的时候——另一份有更需要它的人,但那个人也只需要一份——你可以选择。而你会选择山治的蜜汁肋排,不是因为它更好吃,而是因为它是山治做的。关键是人和选择,路飞。”


路飞说:“……但山治做的就是更好吃。”


罗宾优雅颔首:“是的,路飞。”


路飞挠了挠头,挫败道:“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让我来问你呢?!你觉得我的答案都是对的!”


“哦,我想他只是困惑。”罗宾说:“而只要让他知道你真的为此忍受了这些复杂难懂的对话,他就会知道你的答案了。”


“但我已经告诉他答案了!”路飞叫道。


罗宾扬起一边眉毛。


路飞握拳,愤愤道:“我说过我喜欢他了!”


“哦。”罗宾说:“哦。那么……”


路飞看着罗宾,她面上正浮现那种微妙难解的神秘微笑。旁人总将其称为恶魔的微笑,他从不赞成他们,但他也确实知道此时有人要倒霉了。


罗宾考虑了一会儿,说:“那么,路飞,我想问题在于,既然你对每个人的感情都是不同的,那么你对他的感情不同在何处呢?”


路飞发出微弱的悲鸣:“……必须去想吗?”


罗宾耸了耸肩:“至少这是特拉男想知道的事,而我无力回答。”


路飞说:“他还让我问你呢。”


罗宾微笑起来:“船长先生,就像你说的,这是你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先于你知道答案呢?”


路飞想了想,庄重地点点头:“好吧,我会想想的。谢谢罗宾!!!”


“但不急于一时。”罗宾说:“我推荐这座岛东边的瀑布群,非常漂亮,只是要小心别掉进海里。”


“哦——!”话音未落,路飞已经双眼放光,脚底生风地跑远了。


罗宾若有所思道:“虽然他大概会忘掉……但他试图去想本身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不是吗,同盟船长先生?”


她起身向女孩致谢,将微型肋排装饰放入包中,迈步离开这个小小的村落。毕竟,她还有自己的冒险,和对话要进行。




02. 不在场的第二次告白


这是个丛林茂密的岛屿,有很多新奇的动物和植物,罗和乔巴的探索主要是为了扩大他们的医疗库存,虽然方向不尽相同——罗的研究方向通常比较……激进。但他们都是会在面对可能的药用作物(包括植物和动物)时驻足研究的家伙,因此,瞬间与大部队脱节是可以预见的,更别提是和路飞——他向来一马当先冲在最前。照罗的估计,除非全员因为什么大阴谋不得不集合,否则碰到路飞本该是个概率极低的例外。


罗认为这不会再发生了。遑论那个让他差点心跳过度的问题。


因此,在遇到布鲁克时,他放松了警惕。



“那一定很难。”布鲁克感叹道。


“是,伟大航道上医生可不多见。”罗说。

“什么?哦,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意识到和路飞的距离总是很难。”布鲁克平静地说。

“……什么?”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清楚话题是怎么跳到这的。难道刚刚他们不是在讨论这个岛上原住民的医疗状况吗?“我们刚刚不是在说,他们需要一个长期医生,我和乔巴对此无能为力?”

“对,就是这样。我总在想无能为力的原因,而距离总能拔得头筹。”布鲁克解释道:“路飞刚打倒凯多的时候。有时我会想,为什么我不在那儿。”


严格而言,这么说并不准确,他们都在那里。但罗知道他的意思——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房顶上。

他一瞬间被带回那个时刻:一切都奇怪地安静下来,只因为一个人的声音消失了。


“你那时看到了什么?”布鲁克说,声音中只有礼貌的好奇,像是他不必回答。

罗沉默了片刻,简洁地说:“他和凯多都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布鲁克说:“真高兴你就在那里。”


我不在。罗想说,但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它……太软弱了。太私人了。太暴露了。路飞获胜的喜讯被宣告后,贝波扑过来,喜极而泣地抱着他的肩膀,叫他伤痕累累的骨肉都苦不堪言。但他首先感到的毕竟是喜悦——他的同伴、他的船员,都活着——他们活过了这场彪炳史册的战役。


然后他不能自控地,又榨出最后的精力,把ROOM往屋顶推去。他只是想要知道——必须知道——路飞的情况。他知道他不可能安好。


面部挫裂伤,手臂严重挫裂伤、烧伤,胸部挤压伤、刺伤,腿部、足部挫裂伤,肋骨骨折,小腿骨裂……

呼吸微弱,心跳——


心跳虚弱但是正常。


没有室颤。


罗允许自己短暂地捂住脸,在遥远的地方深深吸了口气。


谢谢。他想。谢谢你


没有什么……是路飞的橡胶身体不能修复的。


必须如此


罗闭了闭眼,在开放性创口表面制造了一层空间,隔开了战场残余的污染物质。过了片刻,他感知到乔巴冲入这个摇摇欲坠的圆形空间,泪盈满了眼眶,跪倒在路飞身边为他急救、包扎、输血。ROOM轻柔无声地破碎了,在抽回力量前,他分解了乔巴顺着面颊低落的泪水,不让它坠落进路飞仍涌着血的伤口。


“应该的。”他只是说。


布鲁克点了点头,忽然道:“你知道我最喜欢我亲爱的同伴们哪一点吗?”

罗表示自己愿闻其详。


布鲁克说:“他们是如此喧闹,以至于我不常看见他们睡去。”他漆黑的眼眶悠然望向远处:“而即便他们睡着,他们的姿态也……如此不同。”

如此区别于死亡。


罗点了点头。死亡从不表现为安详、快乐、躁动。总有不满、总有遗恨。

总是悲伤。



“你为什么不睡一会儿呢,特拉男?”路飞看着他。

“在你身边睡着时就没那么疼了。”路飞靠着他,闭着眼。



“我只是……更喜欢醒着。”罗突兀地说。

布鲁克理解地点点头:“活着。”

“活着才有选择。”罗舌根泛出久违的苦涩:“弱者没有选择死法的权利。”

“哦,是这样吗?”布鲁克说。

罗睨了他一眼。

布鲁克不为所动:“让所爱之人失去选择,这是个选择吗?”



“我们隔壁镇再见。”柯拉桑夸张的、小丑似的笑容。

“海贼王就是全世界最自由的人!”路飞站在狮子船首,向大海宣誓。



。”罗说。

布鲁克笑起来,拨动琴弦:“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的琴音很单调,几个音单纯、反复地回响,但不叫人厌烦。罗也乐得不再对话,便安静聆听。


它是一段缓慢前行的星轨,群星璀璨而固执地行在自己的轨道上,燃烧着奔向终局,即便死亡还有很久才会到来——节奏忽地变快了。星星在坠落,被引力吸住,分崩离析,坠入海中,坠入陆地,或在空中消磨殆尽。它们声势浩大,所向披靡。夜空消失了,流星也不再唯美,只有吞噬了——


“抱歉,我还没写完。”布鲁克说。


罗不得不暗自数了十个数才让自己不要立刻骂出来。

“你的音乐非常出色。”罗说:“但我听不太出来这是什么类型。”

他说得很委婉,倘若直言以告,那便是:我听不出来这上一秒还在沉思下一秒就在嘶吼的玩意儿是什么东西。


“啊,一个尝试。”布鲁克耸耸肩,又弹了一段,罗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布鲁克若有所思:“他们在一起很有意思,不是吗?”

他“哟吼吼吼”地笑道:“为相爱的人献上摇滚,向骄狂的欢欣敬以夜曲!”


啊,艺术。罗摇摇头,起身,决定是时候告辞了。

布鲁克在他身后嚷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去东边的瀑布!那边有毒蛇,也许有你想找的东西!”


有何不可呢。罗想着,决定从善如流。




03. 第三和第四次告白



确实不可,非常不可。


罗绷着脸,面对路飞欢乐的“特拉男,你也在这!”,不做回应。

他只是打开一个ROOM,笼住整个山崖,道:“瀑布后面有东西。”


他们穿过瀑布,迎接他们的是流淌的黑暗,只在尽头,幽微的青金色光芒祥和地照在湿滑高耸的大厅尽头两座古典的石门上,它们紧闭着,门楣刻有循环往复的古老铭文。地面不算平坦,久经失修,青苔和禾本植物从石板缝隙间探出,崩裂了边缘,倒确实令这地方显得真实许多。


路飞睁大了眼打量这里。它有一种独特的、寂寥庄严之美。它谦逊地将自己的全貌藏于微弱的光线之下,甚至不肯在墙缘设置烛台。它所祈求的只有来自星球的光辉,遥远、微弱,但它拒绝以人世的烛火替代,这使得崖壁上湿淋的水光更冰冷了。


这为罗解读门楣的铭文带来一定困难,他不得不更贴近一些,仔细考究上面的纹路。如此同时,路飞开始尝试通过岩壁上的凸起跳到穹顶中心,黑暗总像藏着什么,不是吗?试了几次后,他失望地落回门边:显然,除了沾了他满手的水,顶端什么也没有。


“诚以言以诚……行证诚证行……”罗不确定自己翻译得是否正确,他于此道只是初学者。如果妮可当家在就好了。他不情愿地放弃了直接切开石壁一探究竟的选项,天知道会不会直接导致坍塌,摧毁岛屿毕竟不是他立志从事的职业。


“什么意思?”路飞问。

“随便挑一个进就好。”罗说:“后面是一条路。”


那为什么要设置两扇门呢?罗疑惑地想。古老的习俗?重复以示强调?


路飞反倒一脸失望:“你这能力真是太作弊了!这样探险还有什么意思?!”


罗没理睬他,直线往前,用刀柄敲了敲右边的门环,石门隆隆向上升起,远处传来哗啦的水流声,大概是水力驱动。路飞不甘落后地敲了左边的门环,还没等门完全升起,便一头扎了进去。


罗仔细地观察着门和背后的道路,心不在焉地期待着路飞的大呼小叫……

但什么都没有。


一墙之隔,道路没有分岔,甚至门还开着——但门的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就像它们被“门”这个概念切断了。


罗深吸口气,走进去。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路飞感受到一种奇怪的驱动,鼓励他更直白、奔放地把自己的感情和想法表达出来。它倒也没有强迫他,像一种存在于心灵中的嬉戏:如果他大方地将萦绕心头的情感宣之于口,它便让他头脑轻飘飘的,十分快活。


“这地方好奇怪啊!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嘛,算了,这可是瀑布后的山洞里啊!会有宝藏吗?会有宝藏吗?”

“所以这地方把你变成了一个话痨。”罗说,然后捂着胸口,疯狂咳嗽起来。


相较于路飞那边的轻快,他这边的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他感觉胸口被撕扯着,那些被压抑的情绪疯狂翻涌,他不得不时时攥紧拳头,避免自己做出一些不恰当的举动。这当是某种心灵强制,他猜测,情绪影响,内分泌控制,也许还有神秘的记忆窥探。


这影响是渐进的,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发作,罗一开始只觉得路飞活跃得可怕,但那是路飞的常态。路飞同他说了一堆没甚意义的东西,罗听着,看着他在黑暗中快乐地前进,他显然为黑暗不耐烦,但又对黑暗的尽头满怀期待。不知何故,他似乎真的很享受这段在黑暗中磕绊的旅程。在又一次路飞的拖鞋差点绊倒他自己时,罗下意识抬手想扶住他——然后及时止住动作,而在他指尖尚未触及的地方,路飞已很好地再一次保持住了平衡。


罗审视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冲动,攥紧拳头,试图压抑。

——气闷、虚弱紧随而至。


他感到愤怒。

这他妈的。


怪不得道路无需分岔——世上最大的冒险,莫过于直面内心。耻于言语者当行左路,体会诚实的快意;怠于行动者应走右侧,懂得蹉跎的痛苦。


只是这痛苦太实在了些,一点也不是比喻。宛如钟声在他耳边嗡鸣,震得他头晕眼花,心悸,冷汗直冒,手在发抖。甲状腺素分泌过多。罗冷静地判断。


“你还好吗,特拉男?”路飞关心地问。

“没什么,花粉过敏。”罗面无表情道,尽管这是个漆黑的溶洞,毫无花粉的踪迹。“你小心点,你快摔了三次了。”

路飞不以为意:“有你在呢。”

罗深吸口气:“我不是万能的。”


他焦躁不安,即使知道原因也无济于事,而他倾向于不要在未经生死攸关时对身体做精密到分子的细致手术,更别提在持续毒害的环境中。

他们该尽快离开这。罗加快了脚步。

路飞跟着跑起来,震惊道:“但我只是摔一跤!”


你当然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你前面就是一把朝上的匕首呢?如果你失去了果实的能力呢?如果你受伤了呢?如果感染了致命的病菌呢?如果我也无能为力呢?如果我甚至不在那里呢?


罗用力抵住自己太阳穴,试图让狂奔的思绪停下来。焦虑确实是促进行动的良药,但过多的焦虑只会让人失去冷静,没什么比在敌人的地盘上失控更糟的了。他知道此时应该撤退——或者说平日的他正在如此警告,但现下他倔劲上头,总觉得回头就是输了,而直觉又在安抚,说这里除了内心的焦灼外没有其他危害,否则他们早该闻到血味。


他稳了稳心神,道:“但还是要小心。”

路飞迷惑地说:“你认真的?”他拉长脸颊,又弹回去:“我?橡胶?”

罗咬着牙:“你太习惯你的橡胶身体了。”

路飞茫然地看看四周:“但这些东西上也没有霸气啊?”他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拍拍罗的肩膀:“你担心太多了,特拉男。我没那么脆弱。”



你没有握住你停跳的心脏。你不曾闻到伽马电刀切开你胸膛时焦朽的刺鼻毒气。你没有见过你成灰般萎缩。你或许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但你就是不去想,你就是不肯去想,你只是抓住你的生命,再把它抛却,毫不在意、弃若敝履,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但那不是真的。罗大口呼吸。那不是


路飞从未为死去而战斗过。他只为胜利而战。



罗艰难地向前迈进。他左手牢牢攥着鬼哭的剑鞘,指望冰冷、坚硬的木头能给他一些冷静。但手掌的高热很快让掌下的十字也变得温热,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怒意是被这奇异环境和力量所激起,还是源于妖刀渴望吞噬的躁动。

 

冷静下来。我得冷静下来。

 

他一次又一次地想,勉力保持步履不停。

 

路飞只是差点摔跤而已……这里很安全……我该信任他。他是我的同盟。我绝不可看轻他。我的愤怒没有来由。路飞一贯如此,我不早知道了么?他会没事的,他很强悍,他能撑过去。他根本不会因在石路上跌倒而挫伤,遑论那遍布全身的——挫裂伤烧伤刺伤骨折骨裂——我只是在……

 

担心。

 


他如何不忧心如焚。

过往的血色漫上来,错过的人和事都幢幢地围住他。他只是一闭眼,那箱子也只一合,几声枪响,几次炮轰,一切就都浸在了血与火里。

 

再是怎样的神,也都是血肉之躯啊——

 


不是,是不是?你不要自己是。所以,我也不该当你是。

 


罗咬牙切齿。

 

他绝不能接受自己被这气势汹汹的异常情绪控制。这……太丢人、太软弱了。他有什么立场担心蒙奇·D·路飞,他的同盟,新晋的海上皇帝,单枪匹马打倒凯多,最有可能成为海贼王的人呢?路飞绝不会接受这莫名其妙的愤怒,会将它视之为侮辱和轻蔑——

 

罗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剑刃有感,细细地震颤。嗜血的渴欲蔓延出来,往黑暗的前方探去,要勾住那个一往无前的人——

 

既如此——


路飞似有所感,回过头来。

 


“……罗?”

 


一声铿锵,金铁相击。


罗的拇指狠狠压下,抵在刀锷上,压住了,不许几近出鞘的利刃再滑出一分。他收得急,眸光在噬主的刀上一掠而过,眼神狠厉。


就凭你?就凭你——也敢在眼下对动手么?


他眼睛溶熔金一般,迫人地盯视住了黑暗。寒铁的锐气伙同妖异的死息绞缠他的过往,衔住他的武器,现在又想来舔舐他的心绪和头脑了。


——他绝不容许。


罗发了狠,牢牢地擒住了刀柄,掌底压住镡口,古朴的纹样硌入皮肤。他带着快意迎接这疼痛。妖刀不甘地嗡鸣,但在主人的戾气下又无可奈何,低啸挣动亦无济于事,只得再次蛰伏下来,在黑暗中窥探。

 


路飞走近了,征询地望着他:“特拉男?”


他……靠得太近了。


罗的心血还在沸腾,怕多说一字便失了方寸,便只是闭了闭眼,巧妙地避开一步,道:“嗯。”

 


他还未濒死,那人却正经唤了他的名,这是绝无仅有的了。那话语中的疑惑和试探刺伤了他,反叫他心脏疼痛地清醒过来。


罗深深吸了口气,松动了对刀的控制,叫刃滑出些许,拇指稍稍下滑,在锋刃上一拭。锐痛叫他醒神,鲜血令刀安稳。他终于能稍稍平静地审视那突兀、可怖的愤怒的来源。

 


我干嘛这么生气。他想。他只是差点摔了一跤……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所愤怒的不是他的行为,甚至不是自己的无力——我早接受了这个现实,也快和自己和解了——

 


“等等,你在担心我!”路飞忽然喜滋滋地说,固执地又绕到他身前:“罗宾说,你是想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有什么不同,我觉得这算一个!你担心我的时候,我觉得挺开心的!”

 

 

罗看着他。

 


他声音沙哑道:“你不……生气么?”

路飞一偏头:“为什么?”



“没什么。”罗说。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我愤怒的,是自己的恐惧



罗几乎要大笑了。

 

 

这恐惧根植于他的过去。他合该战胜它,摧毁它,他甚至确实胜利过——在对抗大妈的能力影响时,难道他不是没有被夺取生命吗?难道他没有用静默的圆屋困住那唤醒恐怖的声音,把梦魇沉入岩浆吗?难道他没有保护好他的船员,将他们从恐惧的掠夺中解救出来吗?难道在这场战争中,这场旷日持久的、对死亡和恐惧的战争中——他不已是胜者了吗?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总有那么多有趣的事发生——”路飞扳着指头数他们一起经历过的冒险。



罗尽力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声音上。在他的视角,那些基本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绝境,但由路飞轻快地说来,它们只是一场又一场伟大的冒险,纯然的快乐。

 

谁能不对那样的冒险上瘾呢?

在自由的光辉下,仇恨与绝望都相形见绌

 


“所以我想,嘿,为什么我们不能继续在一起呢?”路飞说着,偷眼看着不知为何脸色非常苍白的罗:“虽然你之前说过同盟只是为了打败凯多,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但死亡终将胜利,但祂总会在尽头等待。

人生是一场被延长的失败……

一时的胜利和坚持又有何意义。



偌大的悲观与消沉忽地又攫住了他,要他俯首陈臣,就此沉默地捱过人生便罢了。但下一刻,那人的声音引着光,又在黑暗中响起——

 


“这就是为什么我决定喜欢你!”路飞宣布。

 


看着这个人。好好看看他。那么热切、那么真挚地——

罗心脏发紧,血脉抨击着他的胸膛。他几乎就要说点什么了。他该总能说点什么了吧?

如果最终他都会输,他又何必在乎姿态是否好看呢?


死神的裙裾也不过如此。



“——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去拉夫特尔了!”



啊,果然

罗感觉精疲力竭。有时候,对某些事你真是没什么可期待的。

所以,就这样吧。



“你的回答呢?”路飞抱着双臂,气势十足。


“我确实喜欢你。”罗说,一派听天由命的架势:“但喜欢你的人有很多,我们不是非得在一起。”


“你喜欢谁难道不会想和谁在一起吗?”路飞说。


罗翻了个白眼。他实在是情不自禁。虽然可能有人会觉得在告白对象面前这样十分失礼,但……嘿,他知道路飞没有听懂。


他接受自己的失败,就像所有人一样:“所有海贼都幻想过One Piece,但这不代表他们会得到它。”


路飞眨了眨眼,罗直觉要糟。


“当然不会!One Piece是我的!”路飞严厉地说:“但既然你这么说,你就该追求我,就像我要成为海贼王一样!”


罗闭了闭眼,抿紧嘴角:“行。随便吧。”




事后草帽团问起来,他也毕竟是得到他们船长亲许的追求许可的。




04. 追求是恋爱的必要条件



显然,一开始没人搞懂发生了什么。


自打他们从那个丛林茂密的岛屿回来,罗就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但鉴于他总表现得颇多挂碍,没人特别在意——也许是一株豆科植物被错误地叫成菊科植物惹恼了他。*谁说得清呢。


是以,当他们抵达下个岛屿时,罗走过来,非常自然地问路飞要不要和他一起走时,千阳号的船员们甚至是满怀感激地认为,这位同盟船长的全部意图,仅在于坚忍地负起制止路飞惹麻烦的重任。



——直到娜美尖叫着,抓起海鸥送来的号外:“他们什么?!”

乔巴凑过来看,只有一张纸,油墨未干,显然是紧急印刷的——报社甚至等不到第二天。

“《海贼同盟公然密谋?!》”乔巴读道:“路飞和特拉男真的打算夺取这座岛吗?”

他困惑不已:迄今为止,他们没有对任何一座岛表现出吃喝玩乐之外的兴趣,尤其是政治和财产方面。

“嗯,在我看来,他们只是坐在咖啡馆吃东西而已?”乔巴审慎地看着图片,心想什么时候热狗、披萨和牛排里包含征服世界的野心了——也许是黑咖啡涉及了这种狂人的振奋?



无论如何,警报已经响起,他们手忙脚乱地提起购置的物资,疯狂冲向港口,正赶上他们船长被人半搂着(?)闪现在船头。

“这特么是作弊。”索隆气愤道。

“约会都是这样的吗?”他们正赶上听见路飞说。

“绝对不是。”罗说。

“什么?!”船员们大喊道:“约会?!”

他们多少希望是听错了,或是路飞的词汇误用。



拜托。从“同盟没必要喜欢彼此”到“我们在约会”总得有个过渡吧?!



“你们船长说,我应该追求他。我就这么做了。”

罗一脸“如果你觉得他是认真的那我也无话可说”的表情。

路飞严肃地点头。


事情就是这么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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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说明的是,于约会一道,罗并不在行。他对这种行为的全部了解来自于他的父母和心理学论文,而在他看来,二者间抵触颇多。


特拉法尔加夫妇是非常典型的、勤勉的医务工作者。他们一周有两个白班,一个夜班,一个休息班,两个白班,或一个夜班和一个休息班,但这只是理论上的计算,突发的急诊会将白班拖成夜班、夜班熬成白班,直到下一周,突然间,计算上的问题一切清零,只有疲惫遗留下来。在休息班的时候,夫妻俩还要跟进各自的研究项目,尤其是特拉法尔加夫人,她偷偷专研着琥珀铅的病理,但因为这病在官方是可怕的传染症,她不能挤占工作时间,而只能在休息时间偷偷研究。



“你们不约会吗?”罗曾经问,六岁,完全出于学术上的好奇:“亲密行为有助于促进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分泌,高潮后的催产素能让人平静,减缓焦虑。”


特拉法尔加先生抽了一口冷气,倒是没来捂他的嘴。他摘下眼镜,擦了擦,说:“啊、嗯……我们当然有在约会。”

“哪里?”罗说,然后惊恐且严厉道:“不会在实验室吧!那是违反卫生条例的!”


特拉法尔加先生无助地看向特拉法尔加夫人:“亲爱的。”


“我向你保证,我们没有做任何违反医生职业道德和实验室行为规范的事。”特拉法尔加夫人微笑道:“约会不尽是一系列的特定行为,当然,这些行为有其核心。”


“那是什么?”罗问。


“两个人在一起。”特拉法尔加夫妇相视一笑,轻轻抱了抱他们过于早熟的儿子:“你会理解的。”



他曾见到他们隔着一张桌子短暂地对视,微笑,仿佛分享旁人所不知的某种言语。他曾见到母亲旋转,踮脚,父亲拉住她的手,她轻快地旋入他怀中又离去。他向她鞠躬,称呼她出嫁前的姓名。他曾见他们同桌共饮,离家前颊上轻轻一吻。


他曾见到他们的手握在一起,死亡也未能将他们分离。


主期望你们守对祂的誓。你们既许了不再离分,那就不要让这世间离了你们去。若反对你们结合的,当上前来。因你们是在主的面前起誓,敌挡你们的,便是与主为敌。


但他们确实是时时分离的。分离他们的是他们所投身的志业和种种危难情形,他们高尚的情操、现实的紧迫不容他们享受太多私人时间。在罗记忆中,他们共处一室的时间少得可怜,往往话也说不上几句。


拉米出生后就更是如此,罗曾被要求看顾妹妹以“给你可怜的父母一些私人时间”。罗很难说清自己对学习的兴趣究竟是完全发自内心,还是为了逃避妹妹强大的人际交往需求。他可以欺骗自己他毕竟曾将妹妹的愿望置于自己的偏好之前,但他也确实害怕那时他并非毫无怨言。


他曾是个好哥哥吗?比“不”更可怕的回答是,他记不清了。



至于约会,纯属人际交往范畴,随时代和地域改变,它当然也会发生一定变化的吧。易言之,罗能求助的来源不多,至少他自认,自己的记忆绝非可靠路径。


——这就是特拉法尔加·罗是怎么沦落到求助现代报刊的了。



资料汗牛充栋,如何约会、讨心上人欢心是不同时代的共同难题。奇怪的是,它们通常会给出两类截然不同的标准,罗推论这和对不同性别的普遍社会期望有关:男性要表现得风趣、耐心、尊重,关注女士的见解和需求,而女性则应表现得柔和、矜持、神秘,对事物的点评应精妙但点到为止。


当然,还有种种着装要求,与安全的岸上海贼行动需要的低调、便于行动是一点都不沾边——这世上能把西装穿成战斗服的人毕竟是少数,山治是其中翘楚。


地点建议也有大问题,如果有人发现他们曾去过什么歌剧院、美术馆、博物馆,恐慌是可以想见的。他们是海盗,不是怪盗,谢谢。还有其他执笔人不屑一顾的建议,“风景如画的公园总是不出错的,这可能有点乏味,但也许能帮助你把对方的兴趣集中到自己身上——鉴于对方没什么别的可关注了!如果你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那么,祝你好运。”


最大的问题来自于,约会应该做什么。吃饭?当然。购物?也许(考虑到去餐馆就餐严格来说也应该涉及商品交换行为)。欣赏风景?交谈?啊,罗已经预见到头痛了。



总之,在一番艰苦卓绝的文献综述后,罗对约会的概念界定如下:


通过恰当而含蓄地展示生理吸引、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给对方留下你拥有美好生活的印象,并给出你有能力和意愿提供这样美好生活的暗示,以吸引对方对你产生好奇、心理和生理上的亲密感,从而成为亲密关系商品化市场中的赢家。


你逐渐分不清对方是爱上了你还是你的套路,你开始无法区分哪些是你的生活或是你渴望被爱上的生活,你拼尽全力自我提升却不知道为什么。*

尽管存在性别差异,但儿童期虐待、成人依恋和自我控制可能影响约会暴力的发生,而约会暴力是自杀的关键诱因之一。*


看上去没什么难的,不是吗?


除了它似乎真的很危险。




05. 约会并不是恋爱的充分条件



这个岛色彩柔和,远不似伟大航路后半截的大多岛屿那样张牙舞爪、个性分明,但既然它能在海贼势力冲突间谋得全身,自然也有锋利之处——它首屈一指的、叫人宾至如归的服务业。无论你乡音何处,总能在此寻到一两处勾起思乡之情。


罗选的地点和弗莱文斯相距甚远——这世上也找不到第二个白色小镇了,如今白色是污染的代名词。这个餐馆在外形上模仿了森林,显得静谧幽深。罗记得路飞说过他儿时大半时光都是在丛林中度过的。将约会置于对方熟悉的环境中,显然也是礼节的一种。


他们走进餐馆。


路飞说:"真神奇!我从来没在森林里见过这么多花!"他好奇地凑近去嗅:"萨博说森林对花而言不安全。我们小时候就只在镇上见过,特别大的向日葵——而且还能吃!"


熟悉的童年环境个鬼。


罗坐在餐厅里,感觉周围那些鲜艳的花朵天真而不谙世事地对他大加嘲讽。




路飞兴致勃勃地把菜单从头到尾念了一遍:"——鲜花焗肉!果木蒸鱼!全都要!"

侍者处变不惊地接过菜单:"好的,先生。"

罗叫住他:"再给我来份肉酱千层。"他看了看路飞闪光的眼神:"一份罗勒意面配全蔬菜沙拉。"

路飞撅起嘴。

罗嘲笑他:"你不会以为我坐在你对面的时候,还会点肉吧?"

路飞目光躲闪:"我不会碰那份千层的。"

罗扬眉:"你保证?"

路飞对桌上长颈水晶瓶中不能吃的粉色玫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罗举起手,道:"请再来份肉酱千层。"

"哇!多谢,特拉男!"

"约会礼仪。"罗说。



但显然,路飞对进餐礼仪所知无几,在发出惊天动地的噪声、呻吟,杯盘狼藉的餐具碰撞后,他们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餐厅——但餐厅非常识时务地为他们打包好了点单的其他食物,没有收打包费。


路飞嘴里叼了个蜜汁鹅腿,模模糊糊地说:"现在我们去哪?"

"你能安全吃完东西——"


哗啦。他们被迎面而来的水浇了个透心凉。


是的,罗可以躲开,但当你的约会对象紧紧抓着你、勇猛地冲向特色庆祝仪式时,和一块石头交换是非常不合礼仪的。


该死,他们非得用海水来过泼水节吗?当罗虚弱地把他们拖离欢庆大道,通过电话虫通知贝波来接他们时,他苦涩地想。虽然理智上,他确实知道,对一个岛屿来说,淡水过于珍贵而不能如此挥霍。


路飞躺在他腿上,眼睛转成了蚊香——这一路过来,他湿得就像是从海里趟出来的一样。罗毫不抱歉地承认,后期他确实利用路飞挡了不少水。一个人晕得彻底总比两个人动弹不得好。


"这就是约会吗?"路飞晕乎乎地说。

"绝对不是。"罗斩钉截铁。





第二次约会,罗让路飞来定。


路飞毫不客气地指出,既然他们已经让这个岛屿的猴子、鳄鱼和秃鹫达成了和平共识,他们当然应该在月光笼罩的山顶开派对了!


"这是你的约会。"娜美眯起眼:"千阳号已经出了你们能找到的最好厨师,除此之外没有一贝里。"

罗深吸一口气:"……行。"和这个女人的钱袋相比,千阳号的储藏室确实囊中羞涩。



宴会进行到半途时,一股浓烈的臭气缓缓地、缓缓地从崖下飘了上来。


"——这特么的是食人花吗?!"


对付被美味的食物吸引着勇攀高峰的食人花当然不值一提,但糟心的气味确实可以毁了一切的氛围,无论聚会还是约会。



路飞悲伤地凝视着散发着可疑味道的烤肉,他知道理论上它们还是一样美味,但在切实享受过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后,把这东西放进嘴里,毕竟还是需要觉悟的。他鼓足勇气一口吞下。

怎么说呢,那味儿,真是直冲天灵盖啊。


"这、这算约会吗?"路飞一边呛咳干呕一边说。

冷静地把食人花千刀万剐的死亡外科医生非常平和地说:"当然不算了草帽当家的,就我所知,约会一般是由两个人,而不是两艘船上的所有人进行的。"





平心而论,第三次确实没那么糟。


他们登上了伊戈峰的峰顶,自山腰处,它就被层云围绕,终年不见阳光,愁云惨淡,而云层之上则薄雾飘荡,彩虹倒悬,美轮美奂。路飞盯着云层看了一会儿,叫道:"特拉男!云里有东西!"然后在他能用ROOM探查一下前就纵身一跃——并在半道就欢呼着也把他拽了下去。


他们落在云中石台上,身周浓云挤簇,五米外不辨人影。


在罗开口前,路飞已经志得意满道:"可不能让你用能力作弊啊,特拉男!"

他们往山洞里走,罗觉得这着实很有既视感,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对了,特拉男,这算约会吗?"路飞问。

罗仔细想了下这个问题。理论上,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路飞没有在半道就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也没有发生任何晕厥和食物中毒事件——


"这是什么——哦。"


但总有一个被封印山中的恶魔等待解放,不是吗。习惯了。


路飞开了四档,跟那个恶魔在嶙峋山谷间搞弹弹乐,碎石飞溅,树木倾塌,罗情不自禁为那云上绝景默哀片刻。

他姑且转移了一些比较珍贵的生物,之后才慢吞吞地加入战局,他希望路飞不要把恶魔揍得太厉害,他毕竟还是对这种传说生物的生理结构有一些兴趣。


路飞站在轰然倒下的巨大的恶魔身体旁沉思,罗剖开他的胸膛,取出被装在蓝色立方体里的心脏,吹了声口哨。恶魔的心脏,确实很大,而且呈现为艳丽的黄色。


"这不能算约会,是吗?"路飞突然说。

"嗯?"罗狐疑地看向他。这是个正确的判断,但他更好奇路飞的理由是什么。

"你都没参与。"路飞说。

"我想你明确地表示过那是你的猎物了,你一个人的。"罗说。

路飞耸耸肩:"确实。但你都没享受到乐趣……"

罗看了看地上的恶魔失去心脏的身体,勾起嘴角:"我的乐趣可以从现在开始。"


"所以这算约会?"

"还是不算,草帽当家的。"




事不过三。他理当吸取了一些教训,知道无论如何,计划对路飞而言都是徒劳的。

但当路飞本身就是计划的目的时,他要怎么才能绕过他去做计划呢?

"你想太多了,特拉男。"弗兰奇好心道:"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他给了他一个平淡的眼神。

"这没那么糟,不是吗?"这位全身都已改造的狂人大笑道:"你们一直以来就是这么相处的。"

"那么又何苦改变现状呢?"罗抛下这句话,弗兰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06. 恋爱是约会的必要条件


"我听说你对你和路飞相处的性质,有一些很固执的看法。"罗宾说。


罗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她,倒不是很意外。他们正在进行千阳号和极地唐的分离作业,因为接下来他们的航程将会有数周分歧。由于一起航行得太久,一些藤壶可能以为接驳处是什么稳固的着床地点,百折不挠地攀附其上。清除它们不难,但看弗兰奇和一角他们那副泪眼汪汪的样子,进度的缓慢更多源于心理因素。


罗悠然地躺在棕榈树下,路飞已经大呼小叫着奔入茂密的丛林中。熟悉的童年环境。罗想着,勾了勾嘴角。


罗宾示意了下他身边:"介意吗?"

罗摇摇头:"我以为这对话会来得更早呢。"


罗宾说:"路飞已经是成年人了,在他明确表示自己的意愿后,我看不出干涉的理由。"


"但你认为干涉我的意愿就是合理的。"


"因为我识别到一些我非常熟悉的模式,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理解错误。追求正确总不会错,不是吗?"


"如果你是在说科学的求真精神的话。"罗懒洋洋道:"先说你的结论吧。"


罗宾平静地说:"我认为你在逃避一些你我都心知肚明的、注定的事情。它不会为你带来任何好处,事后看来,你甚至可能会认为这是愚蠢的。"


罗说:"是吗。我不这么觉得。"他朝森林那边挥了挥手:"你觉得驱动他行为的动力是什么?"


"他自身的意愿。"


"他在乎理由吗?"


罗宾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严格来说,不。虽然我能从他的行为里找到理由,他的正义感、对不公和残忍的愤怒,他的洒脱,以及会被朋友的立场和无力束缚的责任感……但它们是以一种混沌的、非理性的方式呈现的,因此不能构成明晰的理由。"


"但这世上,有些事毕竟还是需要理由的。"罗说。


"喜欢一个人是最不需要理由的事。"罗宾说。


"喜欢确实如此,但恋爱未必。"罗眯着眼看她,目光强烈如刀:"难道这不正是你们担心的理由?害怕他在一无所知时就进入他根本没有概念的关系里?"


"我并没有说路飞对此一无所知。"


罗只是笑了一声,充分表明他对这项判断是多么的嗤之以鼻。


"那你又有何高见呢,死亡外科医生?"


罗顿了一下,合上眼,想起路飞软软地靠在他身侧、全心信赖的样子,想起他追问全员聚餐是否算约会的样子,想起他为自己没能享受打架的乐趣而遗憾的样子。还有更久远的、在他记忆中灼烧,令他心神震颤的模样。


他将永远记住这些,咽下情感软弱的悲鸣,而以理智客观地判断:

"他非常喜欢我,作为同伴——正如他喜欢你们一样。"

他睁开眼看向罗宾:"他待我与你们并无不同。"


罗宾露出微妙的神情:"啊,看来他并未将我们的对话告诉你。"


"什么对话?"


"那不该是我提起的。"罗宾说:"但路飞确实知道,对每个人的感情都是特殊的。"


罗笑了一声:"无意冒犯,女士。但你不可能因为想要某个人和你一起去某个地方,就决定喜欢他们。一般的逻辑是倒过来的。"


"但路飞不是一般人。"罗宾说。


"难道这不正是问题所在吗?"罗反问道:"如果无论如何我都会去的,那他有什么必要非得对我抱以恋爱的感情呢?"


"罗。"罗宾叹了口气,少见地使用了他的教名:"不是什么都非得是必要的。"


"但这个需要。"罗说:"他必须清楚,他想要的,是恋人还是同伴。"


罗宾看着他,咽下就在嘴边的反驳,只是说:"那我能说的也只剩一句了,这完全出自过来人的经验——"


她意味深长道:


"他不是你敬奉的神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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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你敬奉的神龛!



时不时地,罗宾这句话就会在罗耳边响起。


他可以斥之无稽——他们是对等的,他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将同盟船长置于仰视的位置!什么敬奉和神龛更是无稽之谈,再找不到比他更随意的姿态了(也许除路飞自己的船员之外,但船员总是特别的)。


但这句话仍在困扰他,以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幽邃方式,悄无声息地潜入他思维的罅隙里。



……我到底将他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我认为他没有想清楚自己要什么,那我自己呢,我想清楚我想得到什么了吗?


我想尽可能地展示给他可能性。告诉他他所想的,和他宣称想要的,并不是一回事。他那么享受被朋友簇拥的快乐……爱情当是离他非常遥远的名词。更别提海贼总是没有家眷是有理由的。


这是一种双向的折磨。倘若人们并不会因为分离而感到持久的痛苦,便不必将那断肠的牵绊谓之为爱情了。总还有更合适的名词,更合适的关系——伙伴,朋友,亲人。

既然大可分离着共享梦想,又何必将自己安稳在对另一个人喁喁细语的满足中呢。


爱情是束缚、是锁链、是折磨——他知道他一心想飞得最高,便不愿用这些套住他了。




"但你还是忍不住,是不是?"娜美的声音从电话虫中传来,冷淡、中立,没有任何感情。


"娜美当家的。"


"事实上,我们船长最近心情有些不好,你有什么头绪吗?"娜美说:"饮食供应充足、天气很好,我们前天才从一个岛上回来,我敢打赌他在那里玩得很开心——除了最后提到了某人的可笑绰号,还遗憾他不能享受痛扁鼻涕虫的乐趣。"


"是吗。真好奇那是什么乐趣。"罗干巴巴地说。


娜美持着电话,透过窗户看着坐在船头的路飞,他微微仰着头,像是为流云和海鸥着了迷。路飞有时候很难读懂,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脑中确实没什么可读的。


"你不觉得你这样有些卑鄙吗?"她突然说,罗发出疑问的声音,但她没有给他打断的机会:"如果到头来路飞还是不喜欢你,你可以表现得一切只是一场游戏——你只是摆脱不了我们船长又一次愚蠢的肆意妄为。但如果路飞确实喜欢你——姑且假设存在这种可能——那你的目的就达到了,不是吗?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你认真计划了那些约会,你是真的希望他喜欢你。我敢打赌,你甚至还认为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他——天,罗宾跟我说什么神龛时,我还笑她想太多呢。但你不觉得这对路飞来说,并不公平吗?他或是在知道你真的在意什么前就被你拒绝,或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同意了什么!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你懦弱得不敢把事情说清楚,又自以为是地假设了他应该要什么!"


罗沉默了很久,才哑声道:"我接受一切指控。"


"该死——"


"——除了最后那个。"罗攥紧话筒,眼中燃着怒火:"我当然是认真的!我确实在认真地追求他,也在认真地向他展示,那并不是他想要的关系。但我从没想过,也永远不会夺走他的选择。"


他轻声道:“如果你连选择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说做出了选择呢?”


娜美抿了抿唇,声音柔和下来:"……抱歉。你确实意识到你的两个目的是相互冲突的吧?"


"否则我应当如何呢?"罗短促而沙哑地笑了一声:"我们是同盟。我当然,必须尊重他的梦想。"





07. 告白、爱情与约会的自由心证



然而,罗不得不承认娜美说得有道理。

如果他真的像他自己声称的那么高尚,如果他真的想告诉路飞他所想要的并非他所声明的,他就该把这事说得更清楚一些,而不是——真的试图策划一个完美约会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第四次约会。"他对自己说:"听起来就是个分手的好数字。"




这次他们谁都没做什么准备。准确来说,没来得及。


他们冲进一处海军基地,救出他们的鱼人和革命军朋友。战役摧毁了大半个岛屿,直接战斗人员的伤势很快就处理好了,但被附带损害伤到的平民实在太多了。他们和海军的医生保持了相互漠视的默契。


路飞见到了龙,其他人识趣地避开,多半是期待着一些大喊大叫。但事实上他们的交谈非常安静,路飞为多年前龙在罗格小镇救了他道谢,龙说他是个伟大的海贼,他们能够合作推翻世界政府。


路飞又说了什么,罗没听到,因为那时心脏检测仪开始尖叫。




"晚上好。"罗看着一屁股在自己身边坐下的路飞,嘟囔道。


他们在医疗帐篷里,周围都是病人的呻吟。不知何时,海军那边的人也被抬了进来。罗倒是无所谓,毕竟,他是医生。但路飞在这,气氛就有点过于挑衅了。他向乔巴使了个眼色,带着路飞转移出去——不远处就有一片茂密的小树林,侥幸在这场毁天灭地的争斗中幸存下来。


"你应该在屋子里睡觉。"罗说。

路飞安静地笑了笑:"而你没有把我送回去。"

"难道你不是需要一点新鲜空气?"罗说:"虽然晚上有些冷,但想来某些人的橡胶身体是根本不会在意的吧?"

路飞咧嘴笑道:"当然!"


罗领着他往林中一处空地走去,那里比较平坦,把树桩削得光滑些的话该能靠着睡个好觉。更何况还有月色和星光,也足够安静。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又开始用约会思维想问题了。

他不得不非常艰难地把思绪扭转回正事。


"所以,你怎么想?"罗说:"推翻世界政府的事?"

"我说不要。"路飞说:"那是萨博的事。海贼王是世界上最自由的人,不负责伸张正义!"

"哦,那很好。"罗说。

路飞眨了眨眼:"我以为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有点吧,也就那样了。"罗承认:"踢天龙人屁股总是让人兴奋的。但如果耽误了去拉夫特尔,就得不偿失了,不是吗?"

路飞尼嘻嘻嘻嘻嘻地笑起来:"没错!"


他们在空地上安顿下来后,路飞对罗砍倒一株大树,削出光滑的横截面兴奋极了,更别提用转移能力把它们拼成一列,铺成木床。他在上面滚来滚去。罗完全无法理解他在兴奋个什么劲——好吧,可能和之国的砍树生涯毕竟是有用的。


路飞突然停下来,仰着头看他:"特拉男,这算约会吗?"


不算。罗想说。没有约会发生在荒郊野岭,没有约会的主人公筋疲力尽、满身疮痍,没有约会的人不知道自己只是过于固执地、想要一个同伴而已。


但现在月色如水沉静,路飞就那么看着他——而面对那双眼睛,他只能点点头,轻声说:"当然。这是个约会。"

路飞笑眯了眼:"非常好。"


他眼神清澈,倒映出他满心狼藉。于是罗知道,是时候了。


罗仔细考虑着说辞:"但我认为'约会'这整件事——"

路飞的脸皱起来。他从木床上跳起来,走到边缘,对着罗扬眉,像是挑衅他敢不敢说下去。

罗当然说了下去:"——应该结束了。"



"为什么。"路飞声音紧绷道。

“你知道和我的约会会是什么样了。"罗说:"它们和你之前的生活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但是——"

"那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路飞?"罗说,理所当然地事先排除了许多常人会想到的答案:"这对你来说真的有什么不同吗?我们已经是同盟了。不需要约会和其他一切,我们也在做这些事了。”


路飞嘟起脸:“但我想每天都看到你。”

“……你知道那不可能。”

“我想看你吃饭。”

“很高兴知道我和你的食谱还是有区别的。”

“我想你活着。”

“我也很想,谢了。”

“我想看你微笑。”

“你想看每个人微笑,草帽当家的。”罗叹了口气:“说真的,就只是……没什么不同的,好吗?别执着了。”

“执着的人是你!”路飞怒吼道:“你倒是说哪里才是你要的不同!?”


罗揉了揉鼻梁,叹了口气,看来这个问题终究还是落到自己头上。草帽团的人都在干什么。倒也不奇怪,一群神经大条的白痴。他沉默了一会儿,暗地里希望路飞能不耐烦,但抬起头时,那人还固执地盯着他。


他慢慢地说:“当你把谁视为朋友……他们就会永远是你的朋友。”

“是啊!”路飞抱起双臂:“你怎么能和朋友不再是朋友呢?”

“你的友情是……不可收回的。”罗非常艰难地吐出这个词,他细微地笑了笑:“这很好。”


他向着路飞伸出手,带着叹息,眼神甚至不再愤世嫉俗。他只是伸手,虚空勾勒了半个轮廓,便握紧指尖的空气。


“但爱情是可收回的。”他轻声说:“因此它并不必要,尤其对成为海贼王而言。只有情感匮乏的人才试图将感情集中起来,称之为爱,赋予它一切美好和卑劣,歌颂无私又激动于独占——”他看了眼面露茫然的路飞,低笑道:“但你不懂,是不是?你已经在爱每个人了。”


“为什么我就不能是爱你呢?!”路飞挫败地嚷道:“你在害怕什么?!”


罗深深呼气,又慢慢呼出。即便于他而言,这也是非常艰难的。他并不想承认,但是——

“因为我与他人,并无不同。”


“那应该是我来决定的!”路飞激动道。

“你认为每个人都不同。”罗摇摇头:“这个问题就此打住。我一定是疯了才——”


“我想要你。”路飞说。


他借着木床给予他的微弱的身高优势,揪住罗的衣领,额头撞在一起。他在极近的距离对罗说这些话,呼吸喷在彼此唇上。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罗微微睁大了眼。


“我想要你。”路飞点着头,强调自己的话:“你问我想要什么,我问罗宾和娜美该怎么回答,她们说我最好说得仔细点,但你不相信。”

他笑起来,一副很满意的样子:“你不相信是对的,反正我也不觉得那就是全部了。”


“……不是全部?”罗低声道。

“那怎么能是全部呢?”路飞低声道:“都说了我想要你了。”



“你想要什么?”罗说:“想我给你什么?”



他一步上前,缩短了他们身体间的距离。罗看着路飞,平视着他,眼神晦暗不明。他声音很轻,是铮然作响的细弦,距崩断一步之遥。然而他就站在那里不动了,浑身紧绷,似赴一场生死攸关的战役。


极近的距离让热度在他们之间弥散往转。路飞知道快速的心跳会将整个人蒸成红色,但他不知道,仅仅是和另一个人如此靠近,就会让他陷入这片茫茫然的眩晕中。



当他宣称他喜欢特拉男的时候,他确乎只是……想留下他。世界如此广阔,梦想与自由尤为迷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途要走,除了喜欢,他不认为他还有什么理由,该邀人并行一程。


最好,再一程,再一程,再一程。直到世界尽头的岛屿,直到真实的历史都被揭露,直到山治的餐厅誉满世界而每一个岛屿都被记录,即便短暂地错开航线,也知道有一艘艇必定会向他驶来,纵使他不在危难之中,而传奇也早已交付下个世代。



——但去看望朋友也是不需要理由的。


但,有什么不一样,有哪里不一样……



路飞抬眼看着罗,对方垂眸看着他,不发一语,绝不催促。

路飞不熟悉这个姿态,他们都是海贼,想要什么,合该去要,用语言、用行动——罗此前也是这么做的。但他终究在此止步,任火星迸溅,不肯越雷池一步。

他只是看着他,收敛了全部的表情、渴望和暗示。



路飞忽然间意识到,那是承诺。

他会答应的。只要他说出口,他真的会给。


——只要那是他的决定。

——哪怕他恐惧着那是“可收回的”和随之而来的痛苦。



于是第一次,路飞忽然意识到,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渴望什么,又从未如此害怕它离开它原本的所在。

这是一种献身。他会为他的船员做的,他知道他的船员也会为他做的,他的同伴们都会为他、已经为他——不,他从不想的。


但这个、这本应当了无伤害不是吗?他甚至不知道具体的所指,只是感觉到了恐惧,然后无数次地,他想去保护什么,尽管他知道这个人足够强大,尽管他甚至连威胁来自何方都毫无头绪——


但当他伸出手,抵在对方胸前,掌心空空落落,却沉得让他发抖。别来不及,別失落,要抓住,在分崩离析之前、在被沉默弑杀前,必须抓住的、这未知的、可怖的、轰击的、酸软的东西——



一切。我、我想要一切——”他结结巴巴地说:“但我不想你真的给我。我希望你留着,最好是都留给你自己——”他握住罗的手,按在自己胸膛:“都给你,连我的份一起——但我不要分享!都是我的!但、但你不用给我——这样我就知道我拥有一切,你也拥有一切,这样、这样我们就拥有双倍的一切!”



他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有什么是一切。

有什么给出却未失去,有什么留存方有意义,有什么他不愿分享但也不愿掠取——



“——啊。”路飞怔怔地看着罗。


在他指尖,搏动连成一片。


“是啊。”路飞说。




“……你真的爱我。”罗不可思议地低声说。


“告诉过你了。”路飞弯起嘴角,坚定地点了下头。


“你、你是认真的。”罗喉中哽住了。他几乎没法真的把这话说出来:“你真的知道我——喜欢你。”


路飞眨了眨眼:“你跟我告白了。”他忽而有点紧张,手指痉挛地揪住衣角,显出一点在罗眼中几乎是奇迹般的不自信来:“……还是说,你不是那个意思?我误解了?我问过娜美和罗宾,她们保证说我没理解错——”


罗张了张口:“你没理解错。”他声音略微发着抖:“所以那时你确实是——给了许可,现在我应该——”


追求你。

但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那时虽然说了追求,但对追求着实毫无概念。一般人应该怎么做?约会,送礼物,送花?不,路飞不是一般人,那些显见的失败就别提了。得想想他感兴趣什么,他想要什么,他有时间做什么——One Piece,显而易见,肉和食物,自由,同伴,快乐——


海贼王


所以如果他想追求路飞——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答应。”路飞匆忙地说,怕他反悔一般:“我想直接答应来着,但娜美和罗宾说必须得有这个过程——”


他用着那种口吻,仿佛天下事都该如此这般简单、直接。不自觉地安抚人心,因为你知道他真的如此认为,也将为此行动。那是一个足以打破未来的不确定性的许诺。无论将发生什么,那就是未来了。他会确保它发生。


未来


我们会找到One Piece的。”罗脱口而出。


会成为海贼王,而会在那里。


“——但我也不知道追求该做什么——哦。”路飞眨了眨眼,两眼猛地放光:“没错!太棒了特拉男!没问题!我答应你!”


见鬼他都说了什么。这基本就是——


“这基本就是相遇以来我们一直在做的事。”路飞傻笑了一会,认真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早就在追求我了?然后现在既然我说了同意——我们是男朋友了?”


他看着罗,笑容灿烂。

就像他真的满怀期待——而且为此快乐。


“是啊,随便吧。”罗说。但这次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08. 海贼同盟



从那以后,恰当的介绍让人困惑。



“不,草帽当家的,海贼同盟不是男朋友的意思!”

“哦对,因为我不想有很多个男朋友或女朋友。”路飞点点头,罗松了口气。


“那,重新介绍一下。”路飞对此非常严肃:“——我是蒙奇 D 路飞!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特拉男是我男朋友!”


“不,在这里,说我们是同盟就够了。”面对惊掉下巴的一众海军和天龙人部队,特拉法尔加·死亡外科医生·超新星·草帽小子的新晋男友·罗,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是同盟了。”路飞说。

“但我们没有更新他们信息的义务。”罗说。

“但你们真的非得在这里吵这个吗?”基德说:“只有低等海贼才会这么做!”


“是吗?”克比震惊道:“只有低等海贼才被允许秀恩爱吗?海贼可太不容易了。”


他们打了起来。




《世界新闻》记录了争执的全过程,并以此作结:



来自当事人的最终确认:

草帽小子还是蒙奇·D·路飞,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而特拉法尔加·D·瓦特里·罗没必要告诉任何人他是谁——如果有人不知道,他们活该不长眼睛。


——《盟友还是男友?!》




“说真的,至少看看报纸吧。”克尔拉说。

“但盖普和萨博已经把报纸撕了。”薇薇说。




09. 所敬奉的



这是一条并行的路,但世上将没有主来允诺不再离分。

神既已失了言语,神龛便也荒芜。抑或那沉默通古达今,从未有过声响。

谁当被敬奉呢,在这迷雾的海上?


于是王们携起手来,在真实的欲望前宣誓——


敌挡我们的,便是与为敌。



END




果然还是一次顺下来看得爽。_(:з」∠)_

弱弱地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是喜欢看写完分开发(后续可预见的会疯狂修文),还是这种一个篇章完结了再一起发……?



注释:

*比如把豆科的蝙蝠草叫做菊科的飞机草。嗯。《亮记生物鉴定之网络热传生物鉴定40》

*参见

[1]刘海平.亲密关系商品化和约会程式化——以深圳PUA公司的调研为例[J].中国青年研究,2021(06):54-60+119

*参见

[1]庾泳,刘秀雅,常子珏,卢宇,王道豫.男男性行为人群的约会暴力与自杀意念[J/OL].中国心理卫生杂志,2022(06):507-511

[2]范志光,门瑞雪,刘莎.大学生约会暴力与儿童期虐待经历的关系[J].中国心理卫生杂志,2021,35(07):576-582.

[3]彭红玉,王苹,叶忠兴,杨海,李芸.LGB群体约会暴力现状及相关因素[J].中国性科学,2021,30(04):151-154.


——————————


实在是没想到还有朋友真的还看了这篇整合版,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写完再一气发出来QAQ


彩蛋放一个未来要写的副本开头~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以及对乐子人笔下的胃痛“文学”做好思想准备……顶锅盖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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