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盾# 罅隙惊梦 第三章 世界崩析之日

第三章 世界崩析之日

“贾维斯?”

“是?”

“告诉斯塔克,我们有大麻烦了。”

托尼·斯塔克极为烦躁地啧着嘴:“真好,我们肯定是第一次遇见大麻烦。你找到老冰棍了吗?”

“显然。”娜塔莎远远地缀在史蒂夫身后,她肯定只要史蒂夫想就会发现她,毕竟这是他的深渊,不过看来他心烦意乱,根本无暇他顾。“他似乎从十二岁起就呆在这里,从传记和他刚刚说的话来看,他中间也被冰冻了很长时间。”

“传记?!你说传记?!”托尼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我真恨不能拍照留念。谁说美国队长是个低调谦逊的人来着?”

“它很低调,它根本不想被人看到——那本书如果放上书架只有寇森会买,还是因为那上头写着‘美国队长’几个字。更别提它被塞在弗瑞杂志屋里的收音机底下。”高跟鞋蹬蹬地踏过地面,但只有极少数的人会在和娜塔莎擦身而过时对她投以注意,而她仅嫣然一笑,他们便扭头走自己的路去了。她不得不承认史蒂夫的深渊从某种角度,颇具其人性格。她注意避开会反射出她身影的落地窗,对身上的红裙子一阵恼火,她伸手一拂,那衣服便从上至下变成惯用的潜行服,不出所料,多半行人无视了此异象。

“等等,我一定得弄清这个,我刚刚听到的是‘弗瑞杂志屋’对吧,不是什么‘弗里曼杂志社’也不是‘弗雷德出版社’?”托尼还在对讲机那头喋喋不休。

娜塔莎微微侧头,辨认史蒂夫的目的地,布鲁克林边缘,显然,他打算回家——保险柜会在那里吗?她漫不经心地应声:“弗瑞守着的东西是挺让人好奇。虽然队长可能没意识到他让弗瑞在他脑子里开了个杂志屋。”

“我能把这事记下来嘛?”托尼摩拳擦掌:“贾维斯,准备好。我们得给独眼龙做个全新的职业规划——仔细想想还蛮适合他的,一手掌握天下秘密的男人,啊哈。”

“如果你想‘穿上你的战衣’的话。”娜塔莎警告他:“这是隐私。”

“哦,我还不是那个在他隐私里的人呢。”

娜塔莎没理他。这兴许是一个要点,如果深渊中一切事物都有其象征意义,那她的计划也能十拿九稳。

“为什么那儿会有一本传记?”托尼·斯塔克也许永远领会不了安静的真谛:“以老冰棍的性格,指不定全世界都不会知道他。”

“但那不合逻辑。”娜塔莎想到美国队长的种种惊人之举:“有些事一定会被传为典范。所以一定会有传记,但他不希望那太显眼。”

“所以这世界不完全符合逻辑。”

“这是个梦境。没有梦境会完全符合逻辑——它一定是某种回忆、恐惧或者……愿望。”这深渊很大,娜塔莎跟着史蒂夫走了许久,他们仍在人群中穿梭。她甚至生出还在现实纽约的恍惚,美国队长的记忆力名不虚传,他还原了一个他为之战斗的城市。如果不是掩藏在光鲜大厦后的老旧建筑,她甚至也可能迷失在这里。它们小心翼翼地藏在玻璃幕墙后,以一种老时光特有的优雅姿态,凝望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也许她该庆幸史蒂夫的小本子上记的多是新近的军事著作和常人所喜的流行之物,这世界并不完善,但足以让她不那么讨厌一个劲儿在耳边聒噪的斯塔克。

“愿望。”托尼把这词在嘴里来回滚了数遍,好像咂摸出白兰地的味道,他的呼吸沉重而辛辣:“愿望。”

“你想说什么,斯塔克?”

“唔,也许你可以跟我讲讲那本传记,然后我可以转述给寇森,这样他下次就不会给我那么多账单——”

“斯塔克。”

“好吧,”托尼哼了一声,“隐私。隐私权万岁。”

“我不是那个意思。”娜塔莎想,佩珀是对的,托尼·斯塔克确实有一颗闪耀的心:“只是那并不让人好受。”

“我明白。”托尼尽力用最少的词汇构句,就像这样他能把其中的挫败减少分毫似的:“你刚才说梦境和愿望挂钩,所以我想——也许我们能做点什么。七十年解冻可是个稀罕事,我们还没庆祝过——开个发布会,吃个烤肉,什么的。”

“——他希望巴恩斯从没掉下去。”

“哦。——哦。我是说……好吧。”

通讯频道只剩轻微的兹兹电流杂音。




一位西装精英将烟头碾在脚下,很快有人要求他捡起来,不一会儿连砖缝里的烟丝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娜塔莎饶有兴致。可以自修正的世界——绝不完满,但时刻充满希望。她注意到时装店,巴黎时尚大师们看到这样的衣服会哭的,史蒂夫对衣服的品味也许稍有长进,但大致还停留在上世纪末。寥寥几件新潮衣饰大概来源于他在斯塔克大楼对免费杂志的惊鸿一瞥,但那也只是粗略造出一个形状,衣料和裁剪都让人不忍直视。它们看上去都在正常营业,但估计梦主一辈子都没踏进那里一步。

往来车辆井然有序。这给追踪省了不少麻烦。娜塔莎留意着不让那头金发在视野中消失,左顾右盼,以期更多地了解史蒂夫·罗杰斯的深渊。

军方从未放弃过将梦境作为训练和模拟演习的场所,她曾耳闻某个秘密计划,可能是在梦境中训练间谍。但即便是这些计划也在小心避免参与者坠入深渊(Limbo)——据权威人士所言,那里是原始欲望的根源,充斥着无序和混乱。这同她所见截然不同。也许史蒂夫·罗杰斯的本我就是清晰、有序、高尚的,弗洛伊德会大声反驳,心理学界会炸开锅,但他们一辈子也没机会接触到这个令人惊诧的案例了。不过也并不尽然,娜塔莎评估道,这世界依然存在某些显而易见的矛盾,例如年龄,史蒂夫通过“反复冰冻”解决了这个矛盾——由此引发的下一个问题是佩吉会为此等他多久——因此他们的婚姻仅仅持续了三年。但从另一方面,考虑到影响深渊的更多是感情,也许前者只是史蒂夫下意识对冬兵遭遇的共感欲望,后者则只单纯出于某种高尚的道德:佩吉·卡特在现实里已结婚生子,颇有遗憾,但幸福安宁,而给予她这一切的人并非史蒂夫·罗杰斯,所以即便在梦中,他也不忍偷去更多光阴,三年已是极限。

但这一切也仅是她的猜测。娜塔莎决定不再深想,兴许一切的真相会更为简单。她应当着重于如何令他回到现实。这世界有足够的矛盾让他意识到,但他依然在这里。感性会蒙蔽理性,会让他下意识忽略异常并自动加以修正。她需要一个触发点,一个足够有力、确凿的证据,只要罗杰斯意识到这是梦境,他会自己醒来。

“贾维斯,完成了吗?”

“是的,罗曼诺夫特工。”

“我很怀疑这样做的效果。”托尼的声音在杂音中更显尖锐:“我地下室还挂着自己的画像呢。”

“你的评估报告里有一条就是自恋型人格。”

“啊,你提醒我了,猜猜是谁把钢铁侠比作水仙花的?”

“我。”娜塔莎目送史蒂夫进入他布鲁克林的老房子,它奇异而低调地蹲守在光怪陆离的大都市外,笼着迷蒙的过时之雾。它就像是美国队长故居和他现在公寓的集合体。娜塔莎在八点钟方向找到了一个狙击点,距离史蒂夫的窗口大概有800米。她进入环绕那老房子的高楼,拾阶而上,悄无声息如一只轻捷之猫:“他前后四次拒绝了我安排的约会。”

“自尊心受挫啦?蜘蛛是爱干结网的事。”

娜塔莎并未被激怒,她心平气和地说:“那是因为他至今深爱佩吉·卡特。”

“所以你觉得把巴恩斯的照片放进去会让他惊呼‘这和说好的不一样’然后痛痛快快地从楼上跳下来?”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触发点。”娜塔莎注视放在楼梯拐角的一堆铁棍,然后拨开它们,其后藏着一支巴雷特XM500,弹夹满满,她满意地微笑:“我需要更多关于深渊的资料。”

“已知资料都在机密库里。”

“我想这对你不值一提,贾维斯。”

“谢谢夸奖,罗曼诺夫特工。资料认为深渊通常是荒芜之地。”

“足够荒芜到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一眼就认出这是梦吗?”

“我想这和队长坠入深渊的原因有关——失血过多导致的长久昏迷,也许在昏迷期他已经完成了梦境的构筑。”

“你问这个做什么?”托尼低沉地说:“又是评估的老一套?”

“钢铁侠,我会记得告诉波茨小姐你被害妄想症愈发严重了。”娜塔莎找到个好位置,在那里架起狙击枪,正对在客厅里握着啤酒陷入回忆的史蒂夫:“如果他没法自己醒来,我会相当失望。”

“然后?”

“认知重校。这次是子弹。”

“对,反正他也没法再往下掉了。”

娜塔莎不想承认她为这句话饱含的讽刺抿紧嘴唇。

毫无疑问,史蒂夫不会怪罪她。他不会责备任何一个认真执行任务的战友,令他恼火的永远是那些破坏计划的人。但愤怒通常不会持续很久,他会冷静下来,就事论事。他是位压抑自己的杰出战士,七十年后尤甚。至少从前他会把怀表表盖微微倾向摄像头,用这种小聪明的方式羞涩地展示好感。现在他只会说“太忙”了。

史蒂夫吐血昏迷的样子太过触目惊心。他们必须速战速决,回到再上一层。

托尼似乎也觉得这句话太过尖刻,他不自在地说:“事实上,我有另一个理论解释这事。”

娜塔莎从鼻腔哼了一声示意她在听。

“因果律的自修正性。世上的事自有其因果,改变其中某些变化固然可能引发蝴蝶效应,但更多的时候只能影响到非常微小的方面,而这些方面又会被那些细小变化的因子所引发的其他变化所反修正,所以最终结果不会改变,但过程可能不同。老冰棍证明了这点。”

“我端着狙击枪,斯塔克。”

“那不妨碍你听我说话。说实话我很怀念布鲁斯,他去哪儿啦?”

“守着你不让你睡死过去。”

“啊,对对,我就是问一声。那么我们继续说说这个——”

“闭嘴。”

“……好吧,都听你的。”他安静了一会儿,小声说:“现在什么情况?”

“他还在看——档案。我看到印章了。”

“就是独眼龙给他的那些?”

“没错。唔,这也是个矛盾。在这里他退役了,他们不可能把档案给他。”娜塔莎惊喜地发现史蒂夫起身冲向另一个房间,她决定转移,但一分钟后她发现史蒂夫出现在另一个窗口——书房。她无需移动,只需要稍微偏移下枪口。

“等等?!退役?!”托尼听上去是真的被吓到了:“退役?!老冰棍?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

“是啊,”他为人民而战,这与他是否仍在军籍毫无关系——也许这就是史蒂夫想说的,“他选择了退役。”

“那他干嘛?每天去公园散步?喂鸟?晒太阳?”

“唔,我在他书桌上看到了——九大行星模型,还有火箭发射器——墙上是阿波罗登月那个脚印的照片——我猜他想当个宇航员。”

“你在开玩笑。你绝对是在开玩笑。”

“嗯哼,反正我看到了。”娜塔莎通过瞄准镜研究史蒂夫的表情:“他很震惊、很困惑——我猜他快相信了。”

“那挺好。”托尼松了口气:“你说邀请他到斯塔克航空中心怎么样?”

“好主意。”

“佩珀会全权负责宣传策划。”

“我以为你不关心这些。”

“……某人还端着狙击枪呢。”

“那无所谓了——哦。”

托尼陡然紧张起来:“怎么啦,娜塔莎?”

“直升飞机,”她咬重了每个音节,“一架直升飞机——就那么,飞过来了。”

“钢铁侠还会飞过纽约上空呢。”

“它停在队长家楼顶——队长冲出去了,该死,他——他上了天台。”

“有谁从直升机上下来吗?”

“是的——我看到他了——当然。”

“谁?——好吧,我觉得我问得太蠢了。”

“没错,太蠢了。”娜塔莎谨慎地瞄准了冬日战士的头颅,出于愧疚,她并没有在史蒂夫身上放置窃听器,这令她追悔莫及。如果冬兵会说些让史蒂夫留下的话,她发誓她一定要在这里一报比基尼之仇。

“他都干了些啥?”

“他摘下了眼罩,握了握队长肩膀——不是要捏碎他——我想这个是巴基·巴恩斯。”

“……得偿所愿啊,队长?”

“我不会这么说。他的左手还是金属的。他们一起坐在屋檐上。——他们在拥抱。”

“……哦。”

“斯塔克。我觉得我应该开枪了。”

“听上去是个坏主意……也许你可以再等等什么的?”

娜塔莎牢牢地盯着相拥的两人。史蒂夫在微笑。他嘴角有血迹,但他依然在微笑。是那个她只在史密森尼博物馆的录像里见过的笑容——灿烂、温暖,些许羞涩,满怀骄傲和憧憬。那时他们一定没想过离别,至少没想过它来得那样快。她理解为什么史蒂夫没有立即挣脱梦境。他实在是等得太久了。然而,即便他期待了那么久,他也一分不少地承受了那些伤痛和孤独。

娜塔莎眨眨眼,轻声说:“是啊,我也不喜欢这个主意。”她纤长的手指微微压上扳机。

但总得去做。

“娜塔莎。”托尼小声喊她。

这感觉很奇怪。史蒂夫·罗杰斯弯腰咳嗽的样子一瞬间令她想起他昏迷前的眼神:满怀歉疚——他伤重濒死,却还对她投以歉意。他无时无刻不在把自己站成一尊凝固的塑像,一杆不倒的旌旗,但他坦然在巴基·巴恩斯面前蜷起身子,咳嗽不已。当那两只手紧紧相握,血肉和钢铁紧密贴合,她居然觉得比荧幕上情侣的拥吻更为温暖。当巴基拉着史蒂夫站起来,当他后退一步,仰脸看着站在天台边缘的史蒂夫——她忽然觉得,他们间的距离从未这么近过。

这真奇怪,是不是?这只是个梦,只是史蒂夫·罗杰斯的深渊,他——巴基·巴恩斯甚至并非真实。

娜塔莎长久地看着眼前这幕——通过长长的、狭窄的瞄准镜,她放松手指:“他丢掉了盾牌。”

“嗯?!”

“然后盾牌消失了。——巴恩斯摘掉了面罩。我猜他准备跳了。”

“所以——没你的事了,对吗?”托尼快乐地说,他顿了一下,咳了一声:“无意冒犯。”

“对,没我的事了。”但她并未起身,如果史蒂夫跳下去,在梦境彻底崩塌前,她还有足够的时间。

“也没怀表的事了?”

“直到刚才他都没能打开。所以,怀表没用了。”

巴基喊住史蒂夫,世界一阵晃荡。娜塔莎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又缩紧了。她尝试分辨他们的嘴型,然后眼神温暖。

“哈。大概是他没法面对自己就是搞不定女人这事。”托尼发出了居高临下的咂嘴声。

“难不成你还想办个培训班?斯塔克先生,在这方面波茨小姐对你的评价可不高。”娜塔莎失笑,她还记得佩珀是怎么被托尼那些“爱的小礼物”弄得恼羞不已的。

“这是我俩的事黑寡妇。”托尼用有史以来最严肃的口气说。

“显然。”她自觉一向相当善解人意。

史蒂夫冲巴基竖起大拇指,笑得就像七十年前那个美国队长。

托尼终于还是软了口气,犹犹豫豫地咬着嘴唇,声音颇为含糊:“……不是,等等,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娜塔莎微笑:“你可以自己去问她,托尼。”

史蒂夫跃下楼顶。

她注视着他坠落的线条,世界在这一刻陡然生变,她身侧的玻璃碎成齑粉,险些刮伤她的脸颊。娜塔莎跃出窗户,陆地以可视的速度崩坼,水从裂缝中涌出,天空清朗。

他的世界即使崩毁也是温柔的……没有烈火,没有岩浆。

娜塔莎抱着狙击枪,确保自己能看到最后——

“操!”

“怎么了?!”托尼在轰鸣的杂音中大吼大叫,但娜塔莎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只能在自己醒来前给出最关键的情报:

“他打开了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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